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,小丫头刚好吃完了夜宵。我把熬好的药液滤掉药渣倒进碗里。

“把药喝了。”我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。

“这是什么药?”

“林师叔给的保胎药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。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救药的渣男,骗自己的未婚妻吃流产药,竟然还撒谎是保胎药,可我不敢告诉她真相。

小丫头喝过药以后就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,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,从没感觉时间如此漫长,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最痛苦的煎熬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听见她颤抖着声音在叫我,身下的白色布艺沙发已经被殷红的血水晕湿了一片。

我扑到她身边抱住她疼得发抖的身体,“小丫头......对不起。”我觉得自己真的不配做个男人,心里的那股酸涩压抑得我喘不过气,强忍着才能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。

她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,问我给她吃的什么药。我望着她抖的像筛糠一样的身体,再也没有力气骗她,“堕......胎......药。”

沙哑的三个字从我嗓子里碾压出来的时候,我看到她眸中死一样绝望的眼神。她将我狠狠推在地上,冲进了浴室,锁上了房门。

“小丫头......小丫头......你,开门。”我声音嘶哑地根本说不出整句,心脏深处传来一阵阵痉挛一般抽搐的疼痛,几乎要把我淹没了,“小丫头......小丫头......对不起......你,开门......”我不停地嘶喊,可里面的人不肯给我一丝回应。我不敢再耽搁,抬脚踹开了浴室的房门。

走进浴室,眼前的景象几乎把我的整颗心都扯碎了。小丫头赤裸着身体躺在我刚坐过的浴缸里,在她周围包裹着她的是一池鲜红的血水。而那一池水已经没过了她头顶。

我疯了似的把她抱出来,胡乱地把自己的衣服往她身上套。我根本就开不了车,还好小邵就在附近。

我以最快的速度把她送进医院,眼看着手术室的大门一点点关闭的时候,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肉都全部被剥离,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倒。

小邵一把拉住我,扶我坐到等候区的椅子上。我朝他要了一支烟,他帮我点燃,后来我才发现,我手抖得根本连烟都拿不住。

从手术室出来,小丫头高高隆起的腹部已经和之前一样平坦,我的视线瞬间模糊,我和她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。

回到病房以后,过了很久,小丫头才醒。她的手很快摸上自己的小腹,我心里咯噔一下,就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锤。

“对不起,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。”她像着了魔一样不停地躺在床上呢喃,一声一声像弯刀,将我的心绞得稀烂,疼得连呼吸都困难。

“林奇,我已经不爱你了。我爱够你了,再也不想见到你。”这是她醒以后对我说过的话。

之后几天,我没在她眼前出现过,只在夜深人静她睡着的时候,才敢去病房里坐一会儿。我怕见到她,又忍不住想见到她。

小丫头出院那天,一回金隅湾就开始砸东西,保姆不得不打电话叫我过去。我没阻止她,只是遣退了保姆,如果这样能让她心里舒服一点的话,把金隅湾砸成稀烂也没有关系。

亲眼看着她终于把金隅湾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完以后,我抱紧她的身体,对她说,“我们结婚好吗?”她无力地在我怀里抬起头,声音果断而决绝,“我不可能嫁给一个杀了我孩子的凶手。”

我想我是永远地失去她了......

离开金隅湾,我去了我俩曾经一起买过东西的那家超市,不管怎样小丫头刚刚出院,急需补充营养,晚饭我想做得丰盛一点。

可我拿着买好的菜,回到别墅的时候,居然看见小丫头正拿着一枚玻璃碎片割向自己的手腕。我一下冲进去,将自己的大手盖到她腕子上。她一时收不住,在我手背上划下一道深深的血痕,可我觉得自己的心比手伤得更深。

我夺走她手里的玻璃碎片,将她的身体牢牢压倒在大床上,“小......丫头......”我只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三个字,就再发不出半点声音。她......居然想自杀,这真的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,

我一动不动地禁锢了她很久,渐渐红了眼眶,直到她不再有什么动作,我才敢爬起身打开灯。将卧室里所有的玻璃碎片很仔细地收拾干净,然后我将门锁好,沉默着走进厨房。

我把亲手做的饭菜拿进卧室摆上矮桌,小丫头还躺在床上,似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。我拉她起身,她几步跨到桌前,当着我的面,把刚端上来那些还冒着热气的饭菜,一样不剩地倒进了垃圾桶。

我看见大颗大颗的泪珠在她脸上决堤,“为什么......你要杀了他?那也是你的骨肉啊。”这样的质问让我像被人挖了心一样。

我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回答,“不为什么,我......不喜欢孩子。”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,我在她面前落泪了,“你说的对,我......没有心。所以,为我这样的人死不值得。”

那晚,我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书房,喝了很多酒,也抽了很多烟,我觉得我好冷,好孤独,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具沉重的皮囊。

夜半,小丫头进来看我,虽然她说了那些狠话,但终究还是放不下我。我借机把她抱上卧室的大床,硬着心肠警告她,不要再妄想给我生什么孩子,我不喜欢孩子。说这些话的时候,我感觉自己的心都特么的在淌血!

那些日子大概是我这一辈子过得最糟糕的日子,我既害怕见到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,又忍不住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她。于是,我不敢每天都出现在她面前,只能隔两天去一次金隅湾,在床上抱着她疯狂地亲吻,似乎这样就能把她牢牢地捆在身边,直到我死的那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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