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奇根本没搭话,脸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表情。这是几个意思?我暗暗咬了咬牙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,“他是我......是我学校的老师。”

林奇显然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,冷着张俊脸,唇角一抽。

“哟,这老师看着年纪不大嘛,还是个挺俊的后生。”姥姥朝林奇打了个招呼,示意他坐到床头。

“姥姥,我刚大学毕业,本来也没比简琼大几岁。”林奇很自然地坐到姥姥身边。这货撒谎都不脸红,都三十出头的人了,还刚刚大学毕业。不过他人长的帅,看起来自然年轻,说是刚毕业也没人怀疑。

“简琼这孩子从小就任性,都是让她妈给惯坏的,老师还要多担待呀。”看来,姥姥对我俩说的话还真信了。

“不会,简琼性子好,我很喜欢。而且,我家祖上以前也在这村子里住过,算是这里的人。”林奇的声音很自然,我却忍不住脸色一红。

姥姥肯定也听出了他话里有话,呵呵大笑了两声,“你是哪家的后生?叫什么名字?”

“金家,金誉奇。”林奇说这话时嘴角含笑,但离他很近的我,清楚地瞧见他眉心动了动。

姥姥的神色一变,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。拉着我手唠了一会儿,姥姥忽然就冒出句,“刚听见有唢呐声,不知道是村子里谁又走了。”

我心里一惊,“在村西头吧,离这里挺远的,那户人家我不认得。”

“哦。”姥姥垂了垂眼皮,似乎是有些累了,“小丫头,你还没回老宅看你舅舅、舅妈吧。你先过去,我有话要和这后生说。”

“哦。”我应了一声,走出门去。心下狐疑,姥姥找林奇会有什么话说,还有,刚刚林奇为什么会说自己是金家人,叫金誉奇,他不是最恨金家吗?

上午我舅妈闹了那么一出,我自然不会自己去老宅,坐到车上等他。

过了一会儿,就见林奇从屋子里出来,午后的阳光倾洒在他狭长的凤眸和像小扇子一样扑闪的睫毛上,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能跳跃出暖金色的光。

他望着坐在车里的我,径直走过来,眼神和煦又温柔,只在一瞬间就温暖了我那颗孤寂无助的心。

我和林奇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,本来按照老家的风俗,灵堂至少要摆上一天,第二天下午发丧。

可我舅妈不想让我妈的尸体在家里多停,执意当天就要下葬。我脑袋不太灵光的舅舅站在一边一直没出声,他在家里从来就是个不管事的。

我本就不想在这里多待,也想着让我妈早点入土为安,所以就同意了。可我料想不到的问题又来了。

按照惯例,村里人死了,都要摆路祭。就是送殡的队伍走到哪家,哪家就在门口摆上祭奠的贡品,以示悼念,而死者的亲属则要磕头答谢。

磕头答谢一般要由死者的长子来做,可我妈没儿子,照理应该让侄子来代替。可村里的族长一提出来,我舅妈就炸了,“不行!我和他爹可都活着呢,这样就替别人去当孝子,不吉利!”

随即她一下把矛头转向了我,“就是这个扫把星,克死了她自己的妈。要不是她一晚上没回家,她妈出门去找,根本就不会出了车祸。

还有她姥,那年就是为了上山给她摘枣子吃,才摔断了腿,现在又想来祸害我们!她就是恶人转世,注定要来受罚还债......”

“住嘴!”林奇一拳锤在我舅妈身旁的墙壁上,“碰”的一声,我舅妈吓得立时闭了嘴。

我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,整个脑子里嗡嗡作响,原来我妈是为了出去找我才出了车祸,而我姥的腿,也是因为我。

跌跌撞撞地跑出门,我脑子里全是她刚刚说过的话,“就是这个扫把星,克死了她自己的妈。还有她姥姥,就是为了上山给她打枣子吃,才摔断了腿......她就是恶人转世,注定要来受罚还债!”

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,感觉身体里再也没有力气的时候,一屁股瘫坐在村头的小河边。

急促的刹车声,林奇从车上跳下来,几步走到我面前,他竟然一直开车跟着我。

我的身体被他拉扯进怀里,“起来,地上凉。”

我执拗地挣扎,“别碰我,离我远点,我是扫把星,我害了......我妈,害了我姥。”

“你不是。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,不是你的错。”他温软的薄唇吻上我的脸,一点一点,直到吻干了那里所有的泪痕。

“我是扫把星,会害了你,你......走吧,别管我了。”我声音无力还带着哭腔,嘴里这样说,心里其实特害怕他真的就这样扔下我。

“傻瓜,都和你说了,我是穷奇转世,注定要来世上受罚还债,你会离开我吗?”他低下头凑近我,漆黑深邃的眸子就那么锁着我,仿佛能把我吸进去。

“不会!”窝在他怀里,我声音坚定地摇头。

眼前这个男人现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,唯一一个能够依靠的人,尽管他不爱我,也不让我爱,但他依然是我在心里追逐了六年的男人。让我离开他,除非他不要我。

满意地勾唇,他把我直接抱上了车,“当某些事情无法回避,我们就要想办法面对。”

最后,为我妈路祭磕头的是林奇。他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对我说,“你妈辛苦养大的女儿现在成了我的女人,做这些是我应该的。”

很多年以后,再回想起这些,我才意识到当时的林奇已经有所改变,而这些改变是源于他和姥姥的那次谈话。正是那次简短的谈话,不仅使我偏离了原本的人生轨迹,也终于把他拽回了金家的漩涡......

白色的麻布孝衣遮住了笔挺的黑色西装,他的每一步路,每一个动作都工整严谨,一丝不苟,透露出独属于这个男人悲怆又烈性的凛冽风情。

俗话说,“孝子头满街留”。我们村子很大,而且祖祖辈辈都住这儿,几乎家家都摆了路祭。

整条村子走完,林奇额头绑着的白色孝带已经被鲜血晕湿了一大片。村口最后一家,他长腿抖了几下差点站不起来,我心里一急想要跑过去扶他。他朝我摆摆手,唇角一抿,脊背用力,长身挺直,没吭一声。

看着我妈的棺木被盖上一锹锹黄土,一种巨大的悲恸从心底袭来,但我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,一阵头晕目眩,我眼前一黑,失去了意识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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